一道清瘦的身影熟門熟路地晃了進來。
「逐家好(ta̍k
ke hó)……啊？」接著驚疑不定地看著館內一片橫陳的肉體。
「左天凌，你又翹晚自習。」程知祈靠坐在牆邊，正有氣無力地用毛巾擦去一身淋漓的大汗。
「教室都沒人講話，快悶死了。」一改平時的無精打采，左天凌興致勃勃地跑到他旁邊蹲下，「你們幹嘛？用生命在特訓？」
從三途河對岸水母漂回來的程知祈，冷冷給了他一個大白眼。
左天凌東張西望了一下，「阿宸呢？把你們整成這樣後人去哪了？」
「在後面裝水吧！」程知祈生無可戀地把毛巾蓋在自己臉上，「沒有經理，這些事都要自己來啊。」
他試探性地戳了他兩腳，「副隊長，還活著嗎？」
「40分鐘的TABATA，等等還要分組三打三，你說呢？」
左天凌愣歸愣，但喪盡天良的笑聲卻早已從嘴裡一路歡快地傳了出來。
「欸欸，透露一下，你們怎麼惹毛他的？」真可惜，他怎麼沒早點來呢？
「……」
「咦？」左天凌眼餘光一瞄，幾個「理應」絕不可能出現在館內的「外人」，絲毫沒被這頭的慘狀影響，照舊流暢地進行運球、傳球、射籃、搶籃板一連串基本動作。
「嗯。」
他甩過頭，「你嗯什麼？」
「你咦什麼我就嗯什麼。」
震驚到快靈魂出竅的左天凌恍神地搖著頭，「天要下紅雨啦……」
「就是說。」程知祈扯下毛巾，不鹹不淡地應了聲。
「學妹，妳投籃姿勢這樣不好，學長教妳。」趁著休息空檔，兩個體力過人的高二隊員不知道是看不下去還是過度熱心，閒不住地主動上前毛遂自薦。
尹雪庭戒慎恐懼地倒退了幾步，「呃……我自己練就可以了……」
「不用客氣，我們可是校隊選手，不會害妳的。」以為對方是害羞，還朝人家露出一個自認帥氣的笑容。
「真的不用……」救、救命啊！
左天凌指著前方，「喂，那是高二的吧，你不去管管？」
程知祈哼笑一聲，撨(tshiâu)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，「球隊又不是我說了算。」
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在她身前站定，這似曾相識的場景，尹雪庭一陣五味雜陳。
狄語奈冷冷抬眸，「請學長去練好自己的球。」
她的聲音不大，卻清楚透著清冷的拒人千里，偌大的場館，字字擲地有聲，一秒陷入尷尬的靜默。
兩人一開始還打哈哈不當回事，但她完全沒想給台階下的意思，調笑的臉色在她冰冷堅定的眸光下，變得僵硬而鐵青。
左天凌捂著臉笑不可抑，「噢，現在的一年級這麼有種的嗎？」
發現十幾雙等著看好戲的眼睛全盯著他們，兩人面子掛不住，臉色從青轉紅，氣得腦袋發暈、口不擇言。
「我們是好意，妳什麼態度！」
「妳很行是不是？行的話來單挑啊！」
她淡淡嘆了口氣，轉身走人，直接無視。
「妳──」
兩人理智線啪嚓全斷，氣沖沖殺到程知祈面前抗議，大嚷著根本不該在校隊練習時間把場地借給不相關的人。
「來跟我吵幹嘛，又不是我借的。」程知祈就差沒說出干我屁事四個字了。
左天凌事不關己地懶懶開口，「莫遮爾仔豎子(mai tsiah-nī-á su̍t-á)，有種就去找你們隊長講。」
「你是在說啥(Lí
sī teh kóng siánn)──」
旁邊人猛扯他一把，一個倒嗆，最粗魯的關鍵字自動消音。
倒不是左天凌做了什麼，雖然他平時就是這副懶散尖酸的樣子，兩人在關鍵時刻突然想起，這位仁兄在校內是什麼來頭。
碰、碰。
魄力十足的運球聲忽地響起，眾人回首，冷唯宸單手接起球，球身在他食指指尖穩穩旋轉成亮橘色的殘影。
「那就單挑。」
氣氛詭異到連狄語奈這頭都忍不住停下動作看個究竟。
「隊長……」冷汗涔涔的兩人轉眼就，孬了。
「節省時間，你們一起上。」他停球入掌。
「啊哈？」
冷唯宸朝她招招手。
她冷冷拒絕，「一打二，辦不到。」
他指著自己，「還有我。」
狄語奈頓時啞口無言。
……饒了她吧。
為什麼她覺得他好像很……興致勃勃？這麼一個無論冷漠或認真都很過分的人，會對這種亂來的情況感到開心嗎？
「阿宸隊長，你這叫二打二，不叫單挑。」已經算不清是第幾次全場靜默，大無畏的左天凌同學舉手發言。
他利眸淡掃，「沒問你。」
「隊長你這樣不公平！她靠你拿分就好了啊！」
「妳不要以為跟我們隊長組隊就穩贏了，沒那麼簡單啦！」
這些智商堪憂的話聽得左天凌在內心吶喊到變形，幾乎要改叫左孟克了。
學弟你們全是豬腦啊！他的死個性你們忘了？光他會管這件事就見鬼了好嗎？你們哪時看過他跳下場跟人組隊的，球技不好的他會放在眼裡嗎？還是一個女孩子、女孩子啊！你們見過球技好到讓他點頭的女孩嗎？連女籃的隊長夏蔚然他都當空氣啊！
狄語奈萬般無奈地看著冷唯宸，他望向她，利眸有著隱約的笑意，「討論一下。」
一隅站定的兩人，氣質相似得驚人，有著同樣的認真，以及不近人情的冷然，彷彿眼神流轉之間，便足以洞悉對方的盤算。
欸，對，他們大概就說了三句話而已，好想知道這樣究竟能討論出什麼。
「規則你們決定吧，速戰速決就好。」狄語奈淡聲啟口。
噢，很有自信嘛，那我們就……慢著，沒有規則，那你們剛剛是討論什麼？
兩名隊員力求維持顏面，努力忽略冷大隊長的威壓，對她擺出高二學長的威嚴。
「那、那就先進三球贏，輸的……輸的留下來整理全場。」
她看了他一眼，他接收到她的目光，沉聲應道：「可以。」
狄語奈率先走向場內，冷唯宸隨後跟上。
這平凡無奇的一幕，唯有左天凌抓著頭，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解釋的怪異。
沈丹羽吶吶道：「好強大的氣場啊……」
尹雪庭小心翼翼用氣音開口，「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？」
舒仰清笑了笑，顯得毫不意外──狄語奈自己沒有察覺，她展現出來的冷靜自信，與國中相比幾乎沒有半分差別。
也許一個人就算變得再多，有些與生俱來的特質和光芒，是怎麼藏也藏不了的。
冷唯宸看向場邊的左天凌，輕拍了拍自己的手背。
「張開嘴巴用說的你是會死嗎？」左天凌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，在滿室狐疑中，從口袋叮叮噹噹地撈出一枚十元硬幣，扣在大拇指與食指之間彈拋給他。
冷唯宸單手抓下，順勢蓋在手背上，面向兩個學弟，「人頭，還是十元。」
「呃……」沒來得及反應的遲疑，險些被冷唯宸用眼神削掉一層皮，「人、人頭。」
她不解地仰起臉，「不秀球？」
他挑眉，「速戰速決？」
狄語奈愣了愣，淡色瞳眸緩緩染上了笑意。
他拿開手，十元。
她朝他點了下頭，退進場內，高二隊員彼此使了個眼色，一人在洗球結束立刻逼近持球的冷唯宸，另一人干擾他的傳球。
冷唯宸放低重心，半側著身運著球強行前進，帶走了對方的防守節奏，忽地，腳步急停，球順勢往斜後方一傳，原本被盯緊的狄語奈，像早知道球會往哪來似的，一個同步的假動作甩掉對方的盯防，穩穩接住了球。
原該一對一盯好人的高二隊員立刻轉向守死冷唯宸，她放慢運球速度移動至罰球線附近，在幾乎無人防守的情況下，出手，得分。
高二兩隊員傻眼。
「哦，厲害。」程知祈出聲讚嘆。
「又沒人守她，這樣還不進才叫厲害啊！」旁邊傳來調侃的笑聲。
「沒注意到嗎？她剛剛完全沒有傳給阿宸的打算。」程知祈比比場內，「阿宸洗球不能自幹，所以那兩個肯定以為球傳出去之後，她會想辦法回傳給阿宸。」
「阿宸自己也沒有想進攻啊！不然就憑他們兩個，守得住他？」左天凌兩手枕在腦後，又恢復往常的慵懶樣。
咦，好像是這樣……
冷唯宸冰寒徹骨的嗓音在他們身後沉沉響起。
「再讓她這麼輕易出手，就退隊。」
「是……」兩人冷汗頓時如暴雨般傾瀉，忙不迭扯著對方躲去底線討論。
「你不要沒事找事。」她無言撫額。
他微微一勾唇角，「交給妳了，搭檔。」
搭檔？
狄語奈怔怔看著他昂藏寬闊的身影，胸口一緊，無以名狀的悸動一擁而上，熱燙得讓心臟有些承受不了，她深吸了一口氣，用力閉了閉眼，再若無其事地抬起頭。
沒事的。
攻守交換，高二隊員將球傳回三分線外，毫不猶豫發起進攻。
面對眼前的狄語奈，纖瘦的體態、比他不只矮了一個頭的身高，他的輕蔑，顯而易見。
「學妹很認真啊！」他訕笑兩聲，微彎著膝，一手橫擋在前，側身運球，「動作很漂亮，但妳守得住我嗎？」
她張開雙臂，保持穩定的低重心，「如果閃不過，你賣高我不會擋的。」
他瞪著她，簡直不敢相信，他這是被瞧扁了嗎？！
倏地，他直接強行切入，狄語奈一個果斷的滑步，擋下他想一鼓作氣的去路，那半點不讓的姿態，讓人幾乎忽略他們體型上的差距；他再次強逼，球運得又快又猛，狄語奈沒傻到跟他硬碰硬，一路退後，但靈活的腳步卻沒停頓過，始終巧妙卡死對方轉身的空間，甚至有引誘犯規的意圖。
攻防交鋒，一時竟找不到突破的空隙。
「白痴啊！傳出來！」另一名隊友看不下去，奮力甩開了冷唯宸大喊。
聽到聲音，他的眼神下意識向隊友的位置游移，傳與不傳的選項閃過腦海之際，運球的速度不自覺，慢了。
狄語奈沒有放過這瞬間的鬆懈，一個前踏，精準抄了他的球！
「啊！」場外一陣驚呼。
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做、而且一定會成功，幾乎她抄球的同時冷唯宸就衝了出來，她看也不看一眼便飛快傳出，他單手接下後沒有停球，直接轉身逼向籃下。
另一人在千鈞一髮之際回防這波攻勢，冷唯宸隨即向後一個地板傳球，狄語奈接應得滴水不漏，雙膝微蹲，射籃預備姿甫就位，對手來勢洶洶的阻擋封住了她的球路。
狄語奈眸光微閃，一個從容的停頓，成功干擾了對方的防守節奏；她轉身帶球閃過人，直切籃下，冷唯宸早早為她清空進攻路線；被甩開的對方急起猛追，在她視野上方伸長了手，狄語奈在上籃最後一刻壓低身型，傾身穩穩一拋。
順著拋物線，球撞上籃板後在籃框上滾了幾圈，進了。
「這樣也行？！」
近距離目睹這段快攻的眾人一片錯愕，有的張嘴、有的抓頭，完全沒搞清楚自己剛剛究竟看了什麼。
好驚人的身手和膽量，難怪她敢講出那種話。
「她居然跟得上阿宸的速度……」程知祈臉色也變了。
左天凌皺眉轉頭看他，「大哥你眼睛還好嗎？不只是跟得上而已了，那個默契簡直可怕！他們兩個今天是第一次組隊吧？欸不對……他們認識嗎？」講一講然後自顧自往場上大喊，「喂，冷唯宸！你跟她什麼時候怎麼認識的？」
冷大少爺當沒聽到，微揚起下巴，「拉了。」
「靠北邊走咧……」高二兩隊員除了髒話，沒有任何詞彙能夠表達內心萬分之一的衝擊。
剛剛在氣頭上沒腦子，現在冷靜想想，這女孩……她說什麼，一打二辦不到──那是單挑就沒問題的意思嗎？
一直沒時間說話的尹雪庭，疑惑地歪頭喃喃，「拉？拉什麼？」
「Last，最後一球的意思。」同樣出神的沈丹羽憑本能回答。
「那如果一球都沒進，有別種說法嗎？」尹雪庭展現旺盛的求知欲。
一旁同樣身為校隊的學長們有種被流彈波及的錯覺，背好痛。
「完封，或是……」舒仰清加入教學行列，「剃光頭。」
「喂！你們認真點打啊！都要被學妹看扁了！」氣吼。
原先只當鬧劇看的眾人忽然有了危機意識，哪怕是主動挑釁的兩個高二隊員，最初也抱著隨便打打的心態，但冷唯宸與狄語奈從一開始就是玩真的，是來贏的。
最可怕的是，除了強大的個人實力，這兩人幾乎連眼神交流都不需要，剛剛的快攻光在旁邊看就快喘不過氣，他們配合起來卻毫不猶豫，那種無條件的信任，甚至是對彼此實力的了解，說是臨時組隊，誰信？
場內，落後一方終於有出手機會，卻過於急躁，彈飛的籃板球被冷唯宸一把搶下，高二兩人左右夾攻死命阻擋，他勉強傳了出去，狄語奈撈過球，迅速回場三分線外。
她抬眼確認籃框的位置，朝冷唯宸投去一個像是詢問的眼神。
這一眼，看得場邊圍觀的眾人糊裡糊塗，這場比賽打到現在，這似乎是他們唯一讓人看得出來的「正常」交流……
冷唯宸僅是微微偏了下頭，開始移動腳步，高二隊員繃緊了神經，不約而同拉大防守範圍──切入？還是傳球？
運球聲無預警停下，狄語奈三分外線出手，沒進！
冷唯宸看準籃框落點，憑著出色的體格與爆發力一躍而起，在混亂的攻防中抓下籃板球；一比二的局面，交戰方酣，鞋底與地面磨擦的聲音急促尖銳，學弟兩人即使聯手，也沒能討到半點便宜。
「一個人去守學妹！」程知祈忽地朝場內急喊。
冷唯宸利眸微閃，從禁區強行衝撞出一道破口，球傳得又急又快，狄語奈險些出現接應不及的失誤；張牙舞爪的防守緊接而來，她沒等姿勢調整好，在一瞬間完成接球、起跳、射籃的動作，快得讓人懷疑根本她沒有瞄準。
球在籃框間坑坑巴巴地碰撞，最後彷彿力竭一般滾進籃網。
見狀，她輕輕啊了一聲。
咚、咚，球應聲落地，眼睜睜看著這球就這樣進了的高二隊員，不可置信地張大嘴，用力攤開雙手，傻眼無比地和對方面面相覷。
「幹……不是吧，真的剃光頭喔？」
場邊除了幾個白目高一菜鳥還笑得出來，其他學長難以置信地抱著頭，五官一個比一個扭曲。
整場比賽走勢，再加上程知祈最後那一喊，這才意識到他們家單打獨鬥比誰都狠的隊長，自己竟然退居防守位置，徹底把進攻的主導權全給了她。
狄語奈半側過身，淡色的眸平靜無波，「聽說你們十月要打資格賽。」
聞言，幾乎整個籃球隊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，「妳什麼意思？」
她頓了頓，頭也不回地走人，「加油。」
「喂妳──」
「清楚自己是什麼程度了？」低沉的嗓音從後頭冷冷傳來。
兩人一陣悚然，膽戰心驚地僵直了身，不敢回頭；其他人偷覷冷唯宸的臉色，陰沉得活像他才是那個被打爆的人，一個一個瞬間沒了氣。
而另一頭，迎接她的是掌聲與歡呼，某些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海深處模糊閃現，而眼前的不同程度的熱切，讓她心底陡地一慌。
「雖然規則我不太懂，但狄語奈妳好厲害啊！」尹雪庭激動得像個追星的小少女。
「妳這實力以前待過校隊的吧？哪間國中畢業的？」沈丹羽一改平時的溫吞，兩眼興奮得晶晶亮。
狄語奈抹著額際的汗苦笑，「贏得很僥倖啊。」
舒仰清輕笑，「完封對手還說僥倖會被恨的喔！」
「妳忘了他們剛做完一輪TABATA嗎？」狄語奈提醒得有些無奈。
「噢！腿軟！」沈丹羽恍然大悟。
「……」她並沒有這麼說。
「阿宸學長不也是嗎？」尹雪庭嘟嚷著。
「但他從頭到尾都……咦？」善於察言觀色的舒仰清，也是到此刻才得到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，「沒出手？」
狄語奈笑了下，說出更隱晦的現實，「大多數男生，是很難認真跟女生交手的。」
堂堂校隊選手個個眼神閃爍，被她這麼一分析，他們輸得還真是天經地義。
「我們那叫紳士風度。」左天凌正氣凜然地插嘴。
狄語奈不鹹不淡地瞄了他一眼，「你說了算。」
「很會抬槓嘛！」左天凌勾唇一笑，「學、妹。」
她微掩的瞳眸不動聲色閃過許多情緒，此時，眼餘光瞥見冷唯宸走來，在她身邊站定後，朝籃框看了一眼。
「最後那球怎麼回事？」他冷冷啟口。
來了，秋後算帳。
「賽前說好的，我主攻，你助攻。」她忍住嘆氣的衝動，「球進了你也有意見？」
一旁傳來零星的驚呼，「什麼？」
跟他裝傻？他挑高一雙劍眉，「妳不是不想進嗎？」
狄語奈笑了。
「想看你能連搶幾個籃板啊。」那點小動作，說實話，她也沒期望能瞞過他。
被他倆旁若無人的氛圍隔絕在外的隊員們，默默倒抽一口涼氣。
這、這是……公然耍著他家隊長玩啊？
「噢。」他凝睇那抹寫意的笑，淡漠的神情泛開一絲促狹，「原來僥倖的是我？」
他也懂得挖苦人？狄語奈聽著裡頭幾不可聞的調侃，一時無言。
「只有你搶得到，也不是什麼好事。」隨即，展現了十足十的陪練風範。
他眉眼一斂，正對上一票傻愣原地的隊友，神色冷峻，兩手緩緩擱上腰際，面對狄語奈時才有的幾許柔軟，霎時冰封，「發什麼呆，去分組。」
見鳥獸散，狄語奈朝她們悄然送去一個詢問的眼神。舒仰清首先反應過來，點了下頭，沈丹羽二話不說拿起東西早就想跑，唯有尹雪庭不甚確定地低聲問：「我們真的可以……就這樣走人嗎？」
「喂，妳們。」出人意料的，把人都趕去準備三打三後，冷唯宸轉頭喊人。
狄語奈側首不語，一臉戒備。
「之後要練球，可以來這裡。」
「……」妳看看我，我看看妳，最後，三個女孩齊齊看向了狄語奈。
由隊長大人自己提出，能夠堂而皇之借用體育館的場地，還不費吹灰之力，此等別班想都不敢想的特權，她們理應受寵若驚、滿懷感激，但這語氣為什麼，不太妙？
察覺到無聲投射過來的視線，她不是很情願地問：「一直到比賽前？」
他沒得商量地擰起一雙劍眉，「想第一場就被淘汰？」
輕微的嗆咳登時響起，狄語奈瞅了他一記冷眼。
──就只差沒直接講一句「球打這麼爛還敢不來練」了，她們還是聽得懂的，謝謝學長打從西邊來的委婉。
「那我們就先走了。」
他似是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半晌，又冷沉開口，「回去小心。」
狄語奈呆了呆，像是想起了什麼，唇畔不自覺露出一抹淺笑。
「阿宸，我今天沒騎車，等下載我。」左天凌忽地嚷嚷。
冷唯宸面色不善，「自己回去。」
「我回教室拿書包。」邊說邊又像來時一般，熟門熟路地晃了出去。
……根本沒在聽。
「咱遮敢若亻因兜的灶跤仝款(lán tsia kánn-ná in tau ê tsàu-kha kāng-khuán)。」程知祈搖頭，待不相干的人全離開體育館後，他忍不住脫口而出，「比賽前讓她們來用場地？你認真？不怕別人說籃球隊什麼嗎？」
冷唯宸頓住腳步，漠然回首，「比起輸給她的事傳出去，你怕的是借場地。」
平鋪直述的一句話，堵得程知祈整張臉都僵了。
誰說他遲鈍的？
只要開口，就是踩在別人的痛處上，偏偏他又是那麼理所當然，中肯直接得讓人吐血，連一絲嘲諷的意味也沒有，但別人的痛處所在，他都不在乎。
「好啊。」冷瞪著他的背影，程知祈低聲一哼，「你也總該在乎些什麼了吧。」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